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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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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清溪很快就帶著彭新蘭和宋清明從四合院裏搬出去,搬走前,宋家和胡家在一起吃了一頓飯,由胡潤媳婦掌勺。胡潤媳婦是個溫柔勤快的婦人,做菜也是好手,一些簡單的菜,經過她的手,也變得色香味俱全,只是調料不多,否則她能做得更美味。

宋清溪把他們住的房子給了胡家。原本胡家媳婦和胡潤怎麽都不肯收,還是宋清溪說這是給胡潤的賠償,她把之前黃包車被砸的事說了出來,胡潤媳婦雖然有些別扭,還是覺得不該收這房子。

還是胡潤察覺到了什麽,做主收了,胡潤媳婦和胡大娘原本還想拒絕,見家裏的男人做主了,也都訕訕的收了聲。胡潤就是她們的主心骨,哪怕不認同,也會聽他的。

自從黃包車被砸後,胡潤觀察了宋家很久,別看這家由個丫頭片子做主,她卻相當能幹,這才多久,他們就要搬離這裏了。胡潤讓人打聽過,他們的新房子離城中心比較近,房子最少也買成三百多銀元,這筆錢胡潤想都不敢想象。

住在四合院的人,都聽到了風聲,一些難聽的話自然也出來了。他們倒沒有罵宋清溪,而是罵宋夫人,說她為了過更好的生活賣女兒,明裏暗裏說宋清溪做了皮肉生意,說得有鼻子有眼,在宋清明鬧了幾次後,大家才收斂了。胡潤覺得他們是純粹的嫉妒,宋清溪家門都沒有出過幾次,怎麽可能做那事,他倒碰見她去寄過信,偶爾還替她寄過,因此知道她錢的來源。在胡潤眼裏,宋清溪就是一個有本事的女人,不只能賺錢,還能賺大錢。

胡潤也有點知道宋清溪的心思,他和宋清明交好,宋清明為人處世方面的確不行,太老實,容易吃虧,宋清溪是希望他能和宋清明繼續這種關系,同時在必要的時候維護宋清明。胡潤正想和宋家搭上關系,宋清溪主動送來的機會,他自然不會放過。

宋清溪是看不上四合院裏的那套房子,但四合院別的人家卻是眼紅胡家極了。別說這房子的地理位置極好,就是房子數目也多,關鍵是有單獨的廚房和廁所,就這一點,就夠讓人眼紅了。

如今胡潤媳婦聽到別人酸酸的話,也不像以前那麽生氣了,反而更加驕傲,胸都挺了起來。她當家的說了,只有過得好的才有機會被人嫉妒,過得差的只有嫉妒別人的份。胡潤媳婦心裏堵著的那口氣也出了,之前這些人就沒少譏諷她家攀上宋家的高枝,他們哪裏有過那心思,還委屈的哭過,打主意不和宋家人接觸,幸好沒有,如今她算是明白了,他們只是嫉妒。如果有機會,他們才想攀上宋家,可惜人家不讓他們攀。

胡潤媳婦揚眉吐氣,更是有了幹勁兒,難得的扯了布,給自己胡潤還有婆婆分別做了一套衣裳。

宋清溪和新城報簽了合同,成為新城報的簽約作者,她看到合同裏有一條,如果她想和別人合作,必須經過新城報同意,並且她的文章也首選新城報。她也沒有覺得這一條如何,如今她只有新城報可以選擇,別的報社也不會用她的文章。

慕時謙在報社還為她留了一張辦公桌,她寫文章在哪裏都可以寫,但她更喜歡在報社,這裏的生活更加鮮活,記者們每天早出晚歸,拍著各種大事件,甚至是一些黑暗的勾當,文字編輯們也忙得風風火火,這是生活的一處縮影。

宋清溪在搬家後原本還擔心彭新蘭和宋清明會不適應。宋清明經常和胡潤去茶館裏坐坐,那裏三教九流最多,各種層次的人都有,他們坐了幾天後,還真得到了好消息,一家紡織廠在招工。胡潤和宋清明立即趕去,兩個人都被錄用了,宋清明一掃平日的陰郁,高高興興準備去上班了,每天都過得充實。

宋清溪則擔心彭新蘭一個人在家無聊,於是給她買回一只貓,如今彭新蘭要麽和隔壁的大娘一起嘮嗑,要麽逗貓,日子過得舒心極了。尤其是經歷了四合院的生活,彭新蘭對這裏的生活當真是十分滿意。

於是宋清溪這才能夠安心下來做文章。

宋清溪準備了兩篇文章,一篇《高墻》,一篇《本質》,她沒有把文章交給主編,這兩篇文章別說別人看後會如何,哪怕是她自己,也覺得有問題,太以偏概全了,勢必會引起無數人的反感,她能夠想象,這兩篇文章發表後,她會受到多少謾罵。

她一直待在報社,一開始大家知道她就是風霜雪後,還來圍觀過,也覺得不可思議,她是女性的事沒人驚訝,可她這麽年輕就相當惹人驚訝了。大家都以為,那樣的文章一定是經歷過無數風雨的女子才寫得出來的,甚至她經歷了生活的種種不幸,可她更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姐,沒有人敢將她與風霜雪對上號。

不過報社才成立,要忙碌的事很多,除了一開始對她的熱情,以後就當正常同事了。只是她一直沒有交出文章來,大家也沒有催她,甚至安慰她,慢慢寫,寫出好文章來。

其實也不是不著急,第一期要想打出名聲來,就得她的文章,可她名聲在那裏,大家在她面前自然的就氣弱了。

宋清溪等了三天,才等到慕時謙親自來報社視察,她看得出他對這報社非常重視,知道他一定會親自前來。

如果不是慕時謙被別的事耽擱,他前兩天就想過來看這裏的進展情況。

慕時謙坐在辦公桌後面,他因連續多日的勞累,眼光雖然明亮,臉色也有些疲憊。他看著她遞過來的兩篇文章,很快就明白了她在擔心什麽,也虧她寫得出來,他突然笑了笑,大概也只有她能寫得出來。

《高墻》中,她將錯誤的婚姻比喻成高高矗立的圍墻,鼓勵在婚姻這沼澤地裏掙紮的女性勇敢起來,沖破婚姻的枷鎖。既然男女平等,為什麽只有男人可以提出離婚,女人不能呢?那些長期遭受丈夫毒打折磨的女人,為什麽就不能為了自己的人生努力,主動離開那黑暗的婚姻?

在現在社會中,離婚多由男子提出,極少有女性會對婚姻不滿,她們想不到離婚,只會祈求自己多做一點貢獻,讓丈夫知道自己的好,回心轉意。宋清溪的想法太過大膽,簡直在挑戰大部分人的生活習慣和長久以來形成的思想,稍不註意就會引火***。而宋清溪提出的要求男人和女人共同承擔婚姻的付出,涉及到男人們的利益,必然引起男人們的反感。

慕時謙覺得有意思的是,宋清溪在《高墻》中才得罪了男人,就又在《本質》中得罪了女人。她認為女人很多時候的不幸,不是由男人導致,而是由女人本身導致,她們沒有反抗生活的勇氣,不敢改變現狀,害怕變化,於是變成了一層不變的人被社會拋棄被丈夫拋棄。甚至她非常極端的提出了某種觀點,很多女人用孩子老人當做自己離不開婚姻的借口,不過是另一種自私,用這種借口掩蓋她內心的懦弱。女人很多時候是非常矛盾的存在,她能夠勤勞勇敢,也能溫柔賢淑,偏偏很多時候,她不敢前進一步,哪怕前方沒有沼澤沒有荊棘,只要一個未知,就能嚇得她們在原地待一輩子。

慕時謙看完了兩篇文章,這才擡起眼眸,他深深的看向面前的這個女人,隨著他目光的深邃,她手指不安的扭動,他突然笑了起來,能夠寫出這樣文章的人,竟然也會忐忑不安,真矛盾,和她的文章一樣矛盾。

慕時謙輕輕敲著桌子,“既然你已經寫了,就說明你已經決定好了,為什麽還要讓我看呢?”

宋清溪神色糾結,“這兩篇文章如果發表了一定會引起很多人的排斥……”

慕時謙笑了起來,“你都不怕,我怕什麽?”

她這兩篇文章發表,最受影響的不會是報社,報社要的是銷售量,哪怕是負面的熱度,也不錯,但她的筆名,卻不是一朝一夕成名,如果這兩篇文章發表後,反彈太大,她成為人人喊打的存在,這筆名也會被廢掉。

宋清溪也跟著笑了起來,“嗯,我不怕。”

大不了再次一無所有,總不會真的有絕境,何況能這麽賭一賭,她才覺得人生有意思。

慕時謙:“那就交給主編吧!宋清溪,我說過,我希望你隨心所欲,所以你不必忐忑不安,也不必瞻前顧後。”

宋清溪微微一楞,她看進他眼裏,那裏非常深邃,她看不清明,卻覺得藏了寶藏一樣,神秘又迷人。她心裏有一個小小的念頭,他怎麽能說這樣的話呢,他明明沒有別的意思,她卻心跳漏了一拍。

讓我隨心所欲,不必忐忑不安,也不必瞻前顧後。她終於明白了哪裏不對,它太像一句誓言,而女人很多時候對誓言毫無抵抗能力,她輕笑起來。

新城報第一期報紙正式發行,由慕時謙親自選的日子,他是一個成功的商人,在風霜雪的讀者們終於接受朝陽報不再刊登風霜雪的文章,一些讀者用各種方法打聽風霜雪究竟怎麽了,他們怎麽才能再次看到風霜雪的文章,就在這個時間,新城報第一期報紙出來了,滿街賣報的人口中都吼著“《新城報》上有風霜雪全新的文章,大家快看過來”,《新城報》立即成為耳熟能詳的存在。

正如宋清溪預料的那般,《高墻》的發表,被無數文人稱為風霜雪江郎才盡的證明,更有甚者,言辭激烈的斥責風霜雪不過是嘩眾取寵的小醜而已,如今終於露出了真面目。

但風霜雪之前的粉絲基礎太過龐大,很多人依舊維護風霜雪,認為她說得非常有道理,為什麽女人就不能提出離婚?為什麽女人就必須得忍受婚姻的不公平?

而《新城報》上另外一篇引起人註意的是一篇非常有趣的小故事《誰動了我的盤中餐》,講述著人為什麽會生氣,當別人盤中餐失蹤時,慶幸失蹤的不是自己的盤中餐,甚至陰暗的幸災樂禍,只有當自己盤裏的食物被盜,才會破口大罵老羞成怒。

很短的一篇文,卻揭露了人性,只有自己利益被侵犯時,才會憤怒,才不會表現得無動於衷。

這篇文章的作者筆名是——無名氏,只有宋清溪知道,它是慕時謙隨手寫的。

她拿起報紙,有些不懂,他是因為自己才寫的這篇文?隱喻那些跳腳辱罵她的人,只是因為她的文章觸動了他們的利益,她不知道,但還是覺得感激。

哪怕是因為他認為她是一個有價值的作者,因此而出手,她也還是感激。

在第二期《新城報》上風霜雪的《本質》發表後,也引起了極大的反響,但因為有前一篇的緩沖,已經有一部分人覺得見怪不怪了,甚至有人細細品讀後,覺得風霜雪說得不無道理。

宋清溪沒有關註這些,那些像雪花一樣飛來的信,她一篇也沒有看過,她的精力全都用來想長篇小說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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